简介
奇异、疯狂、直觉、非理性、反逻辑、梦幻全能……
超现实主义革命,是梦的浪潮!
作为一种革命思潮,超现实主义要求对社会进行深刻的变革,其意图创造一种包含着“诗歌、自由与爱”的光明。而作为先锋艺术的重要思想源头,超现实主义对整个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美学、绘画、电影和社会生活都产生了极大影响。
本书收录了布勒东的《超现实主义宣言》《超现实主义第二宣言》《超现实主义的政治立场》等作品,这些文章最终确立了超现实主义运动的理论基础,为布勒东赢得了巨大声誉,使他成为超现实主义运动当之无愧的标志性人物。
作者介绍
安德烈·布勒东André Breton,1896—1966
法国作家、诗人,超现实主义的创始人以及最重要的理论家。他早期与阿波利奈尔、阿拉贡等法国诗人往来密切,也受益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后又交往了达达主义艺术家。1924年,他与达达运动决裂后,组织成立了超现实主义研究 局,并在同年发表《超现实主义宣言》,1929年再次发表《超现实主义第二宣言》,成为他最重要的作品序列,为二十世纪上半叶最重要的文学运动奠定了理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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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勒东《超现实主义宣言》对于诗学的贡献,等于马克思《资本论》对于政治经济学的贡献,等于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对于心理学的贡献。
——《超现实主义是什么》, F. Rosemont
部分摘录:
只要人们依然相信生活,相信生活依然很不稳定,真正的生活会和睦相处,最终这个信念就会变得迷茫。作为永久的梦想者,人对自己的命运越来越感到不满,于是便艰难地全面检查自己所运用的对象,检查这种漫不经心的心态或努力提供的对象,他一直十分努力,因为他愿意工作,至少对拿自己的运气去冒险并不感到反感(他竟然称此为运气!)。谦虚现已成为他的禀性,因为他知道自己曾有过什么样的女人,知道自己曾卷入何等可笑的风流韵事之中,财富或贫穷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从这方面看,他倒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至于说他的道德意识,我承认他根本用不着别人去赞赏。假如他还有点清醒的意识,那么也就只能指望自己的童年了,虽然调教他的老师把他的童年糟蹋得不成样子,但在他看来,那童年似乎依然充满了魅力。那时他并未经受过严格的管教,由此而看出自己的前景,还能同时享受几种不同的生活。他在这种幻觉中难以自拔,只想去体验所有事物那既短暂而又特别的安逸状态。每天早晨,孩子们毫不担心地离开家门。所有的一切都在附近,最差的物质条件也很不错。树林是白色的或黑色的,人们总也睡不着。
然而,人们确实不会走得太远,这不仅仅是距离的问题。不吉利的前兆越聚越多,人们只好做出让步,放弃一部分本想去征服的地盘。对于无边无际的想象,人们只想让它根据边际效用递减规律去发挥作用,而想象却无法长久地承担这个低下的职责,到了第二十个年头,想象通常会弃人于暗淡的命运之中。
由于难以适应某种特殊的处境,比如像恋爱那样的处境,他已逐渐感觉失去了生活的意义,于是便到这边试试身手,到那边重整旗鼓,但最终还是没有成功。这是因为从那以后,他要全身心地听从某种无法抗拒的实用必要性的召唤,这种必要性容不得人们随随便便就将其丢在脑后。他的所有举止都不够大气,他的所有想法都缺乏度量。至于说发生他身上的事,或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只是想象着与这一事件有关的东西,而且将此事件与许多类似的事件联系起来,其实他和这些事件根本就不沾边,那是失败的事件。依我看,他是根据这些事件当中的某一件去想象的,与其他事件相比,从结果方面来看,这些事件更让人安心。不管找什么样的借口,他还是看不到自己的出路。
可爱的想象,我之所以特别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不留情面的。
唯独自由这个词还能让我感到兴奋不已。我以为这个词最适合用来长久地维持人类的狂热。这个词也许能满足我那唯一正当的热望。我们承继了那么多的不幸,在这些不幸当中,应当承认我们拥有思想上最大的自由。我们可千万不能过度地滥用这个自由。将想象贬为受支配的地位,虽然这可能与那所谓的幸福有关,其实这意味着要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去回避所有至高无上的正义。唯有想象能使我意识到有可能发生的事,这对略微解除可怕的禁令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这足以让我全身心地沉醉于想象之中,而不必担心自己搞错了(好像真的会出许多差错似的)。想象是在哪儿开始变坏的呢?思想的保障又在哪里呢?对于思想来说,潜在的飘忽不定性不正意味着有可能改邪归正吗?
再有就是疯狂,正如人们所说,是“囚禁的疯狂”。就是这样的疯狂,或是其他类型的疯狂……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疯子之所以被关起来,那是因为他们会做出违法的举动,要是没有这类违法举动的话,他们的自由(那毕竟是人们所能看到的自由)也不会受牵连。从某种程度上看,他们是自己想象的牺牲品,我同意这种说法,从这方面来看,是想象在促使他们做出违法的举动,要是没有法规保护的话,人会感觉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这是人在付出代价之后,才体会到的事情。但对于我们所提出的批评,对于他们所蒙受的种种惩戒,他们的态度极为冷漠,这难免使人猜测他们从想象中汲取很大的安慰,享受着自己的谵妄,以便能够承受这种只有他们才有资格享受的谵妄。实际上,所有的幻觉,所有的幻想都是不可忽略的快乐源泉。最清晰的感官享受就源于幻觉或幻想,我知道在许多夜晚,我能控制住这只美丽的手,在《智慧》(L’Intelli-gence)杂志的最后几页上,这只手会写出骇人听闻的东西。我将用尽毕生的精力让疯子们去吐露自己的心声。他们为人正直,处事多有顾虑,他们的淳朴精神和我不相上下。哥伦布真得和疯子们一起出发,才能发现美洲大陆。你们瞧,这个疯狂已经成形了,而且还在持续。
对疯狂的恐惧将迫使我们向想象致哀,可事实并非如此。
在对唯物主义的态度提出指责之后,对现实主义态度的指责也在所难免。其实唯物主义的态度比现实主义的更有诗意,却要求人表现出某种可怕的自尊,但绝不要求人露出更加没落的样子。最好首先能从中看到反击唯神论那可笑派别的巧妙反应。不过这种反应与思想的升华可谓相得益彰。
然而,现实主义态度则从实证主义中获得灵感,在我看来,从托马斯·阿奎那到阿纳托尔·法朗士,现实主义态度似乎对所有精神与道德的飞跃都抱有敌意。我十分厌恶现实主义态度,因为这种态度就是集平庸、仇恨以及自负于一身的混合物。正是这种态度在当今造就出这些滑稽可笑的书,造就出这些侮辱性的剧作。这种态度在报纸上逐渐变得强硬起来,以极庸俗的情趣,竭力去迎合公众舆论,进而阻挠科学及艺术的发展,它给人的启示近乎愚蠢,使生活变得十分悲惨。那些有才气的人也受到这种态度的影响,最省力法则最终还是落在他们头上,就像强加给其他人一样。在文学方面,这种状态导致的后果就是大量小说涌现出来。每个人都想通过小说来表达自己的“意见”。出于纯洁语言之需,保尔·瓦莱里先生最近打算把尽可能多的小说开头汇编成文选,并对这种缺乏理智的东西抱着很大期望。最著名作家所写的小说开篇大概都会被编进文选里。这种想法给保尔·瓦莱里赢得很大的荣誉,而过去在谈到小说时,他向我保证,他本人绝不会去写“侯爵夫人五点钟出门”这样的句子。但他是否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呢?
提供纯粹信息类的写作风格之所以在小说中司空见惯,比如上面所列举的“侯爵夫人五点钟出门”这句话,那是因为作者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我们应当承认这一点。作者将每一段文字都描写得很详细,却毫无特色,我难免觉得他们在拿我寻开心。读了他们的描述,我对书中人物的疑问反而更多了:他是长着金黄头发吗?他叫什么名字呢?我们夏天去接他吗?不管有多少问题,答案都可以胡乱地给出去,也算是一劳永逸吧,但除了合上书本之外,我没有其他的自由决定权,也肯定不会在读第一页时就把书本合上。但书里又是怎样的描述噢!什么也无法与这类空洞的描述相比,那不过是画册重叠的画面,作者写这类文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他抓住这个机会把那些明信片悄悄地塞给我,试图要我也能接受他的陈词滥调:
年轻人走了进去,那间房子并不大,墙上贴着黄色的壁纸,房里摆着天竺葵,窗上挂着细纱窗帘,这时落日的余晖将房间里的一切照得亮堂堂的……房间里并没有任何特殊的东西。黄木制的家具都已十分陈旧,有一张带着高大靠背的长沙发,沙发前面摆着一张椭圆形的桌子,紧贴着窗间墙摆放着一个梳妆台,墙上挂着一面镜子,沿墙摆放着几把椅子,还有两三幅不太值钱的版画,版画上画着几个德国姑娘,她们手里拿着小鸟——这就是全部的家具和摆设。[1]
有人竟打算描写这类素材,即使写得很简短,说实在的,我可没有心思去接受这种东西。将来有人确信这幅范本型的图画会得到自己应有的位置,在书中的这个地方,作者让我感到难堪,这其中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可他还是浪费了许多时间,因为我是不会走进他那间房子的。其他人的懒惰或疲惫是不会引起我注意的。我对生活的连续性有一种极不稳定的概念,因此很难将自己那抑郁、虚弱的瞬间等同于最美好的时刻。当人们没有感觉的时候,我希望他们能闭上嘴巴。你们知道,我不会指责那些缺少独创性的东西,责备它们缺乏新意。我只是说,我绝不会拿自己一生中无聊的时刻去做文章,对任何人来说,具体地讲述自己以为无聊的时刻也是不合适的。这段描写房间的文字,请允许我把它拿掉,许多其他这类的描述也都应该拿掉。
好了,我就要谈到心理学了,说起这个话题,我尽量不去开玩笑。
作者会责怪某位极有个性的人,而恰好正是这么一位性格刚毅的人让他笔下的主人公走遍全世界。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主人公都不应去挫败针对他的计谋,可表面上还要装出挫败这类计谋的样子,其实他的行动及反应都是事先考虑好的。生活的波涛似乎把他推到浪尖上,把他卷走,把他抛到波谷里,经过这番磨炼的人将会显得更突出。这就是简单的棋局,我对此根本不感兴趣,在我看来,人是一个很平庸的对手,无论他是做什么的。为走这步棋还是走那步棋而毫无意义地争来争去,这真让我难以容忍,其实这不过是个输赢的问题嘛。要是得不偿失,或者客观原因带来极大的损害,那么寻求别人帮助的人,难道不应该超脱这些范畴去思考吗?“差别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所有人讲话的声调、他们的步态、咳嗽声、擤鼻涕声、打喷嚏声[都不一样]……”[2]如果在一串葡萄上没有两颗长得一样的葡萄,那你为什么非要我用另一颗葡萄去描述这颗葡萄,而且让它变得更好吃呢?非要把不知转变为可知,转变为能归类的东西,这真是难以对付的怪癖,尽管这种怪癖令人陶醉。要做分析的欲望已压倒了情感[3],因此,有些长篇论述就是依靠古怪的东西去说服别人,搬来许多抽象的名词去吓唬读者,况且那些名词的定义极不准确。假如哲学所争论的一般概念最终闯入一个更加广阔的领域,那么我将第一个站出来,为此而表达我的兴奋之情。但这还只是浮浅的风趣话,直到目前为止,人们争先恐后地将真实思想掩盖起来,只露出机敏的举动以及其他文雅的举止,那些真实的思想并不醉心于是否能成功,而是在探索。在我看来,任何行为都有自己的道理,至少对于能做出这种举动的人来说是这样;这行为被赋予一种光彩夺目的力量,任何微小的注解都有可能削弱其能力。正因如此,从某种意义上说,行为甚至不再发生了。如此出人头地反而没有任何好处。司汤达笔下的主人公们纷纷倒在这位作者的评价之下,那些评价或多或少还是中肯的,他并没有去吹捧主人公。就在司汤达将其遗漏的地方,我们发现了这些评价。
我们依然生活在逻辑占主导地位的时代,当然,这就是我要谈的话题。但从目前来看,逻辑的方法只用于去解决次要的问题。绝对的理性主义依然没有过时,但只让人去考虑与我们的经历密切相关的事情。相反,我们却忽略了逻辑的目的。经验本身也有其局限性,做这种补充说明根本没有必要。经验就像关在笼子里的困兽,要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则越来越难了。经验也要依赖即时效用,而且还要靠理性去维持。人们以进步为借口,以文明为幌子,最终从那些被轻率地当作迷信及幻觉的东西里将思想清除掉,摒弃所有追寻真理的方式,因为这种方式不符合习惯做法。表面上看来,最近知识界在偶然间被曝了光,但我觉得被曝光的这部分正是知识界里最重要的部分,尽管有人故意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这还要感谢弗洛伊德的发现。根据这一发现,持某种观点的流派最终显露出来,借助于这一流派,人类的探索者可以从事更深入的研究,在做研究时,他不必只考虑表象。想象可能正在夺回自己应有的权利。如果我们的思想深度蕴藏着神奇的力量,这种神奇的力量能够增强表面的力量,或者说能够战胜表面的力量,那么我们就应当把这种力量先截留下来,若有必要,再让我们的理智去控制它。心理分析家们只要在这方面有所发展就行了。但要注意到,对于这类研究来说,目前还没有合适的手段,除非有新的创新问世,这类研究活动可以为诗人及学者提供动力,但它能否成功并不取决于那条或多或少脱离现实的道路。
弗洛伊德将其评论的重点放在梦境上,他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实际上,作为心理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人从出生直至去世,思想并未提供任何连续性的解决方法,从时间的角度来看,如果只考虑纯粹的梦境,即睡眠里的梦境,那么做梦时间的总和要大大少于现实时间的总和,所谓现实时间是指醒着的时间),梦境一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这的确让人难以接受。在普通观察者的眼里,醒着的状态与睡眠状态不但差别很大,而且重要性也不相同,这让我一直感到很惊奇。这是因为,在睡醒后的状态下,人首先只是自己记忆的对象,在正常状态下,记忆倒乐于给人略微地描述梦中的情节,不让梦带有任何现时的后果,甩开那唯一的限定成分,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以为将限定成分留在了那个地方,其实那正是坚实的希望,是忧虑。他梦想着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而且这事很值得去做。因此,梦又被带入另一例外的事件之中,就像黑夜那样。但通常来讲,梦并不像黑夜那样给人带来更多的好主意。这种状况值得我去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