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极端偏执的爱里,往往隐藏着极端的杀意。 --------- 一个男人,宣称在巴黎人来人往的市中心埋下了7颗炸弹,却在第1颗爆炸后,主动自首。 他告知警方,除非释放他的母亲罗茜,否则每过24小时,就会有1颗炸弹被引爆。 但他的计划远不只如此……
作者介绍
皮耶尔·勒迈特(Pierre Lemaitre) 1951年生于巴黎,以悬疑小说蜚声文坛,曾三次获得国际匕首奖,被誉为“悬疑小说大师”。 2013年,他凭借《必须找到阿历克斯》荣获国际匕首奖。同年,又凭借一战背景史诗巨作《天上再见》,荣获法语文学至高奖项——龚古尔文学奖。自此,皮耶尔·勒迈特成为历史上罕见的在推理文学和纯文学两个领域都获得至高荣誉的作家。 《必须救出罗茜》是“卡米尔·范霍文警长四部曲”中的第三部,这个系列还包括《必须找到阿历克斯》《必须牺牲卡米尔》等。 本书也是勒迈特送给读者的一份礼物。在这个故事的最后,他用黑色幽默制造出强烈的反差,带给读者极大的震撼。当偏执人性遭遇法式浪漫,会有怎样荒诞的真相?
部分摘录:
地面上未被注意的薄冰、下意识说出的回答,如此种种不经意的小事,常常就改变了命运,一些无法挽回的结果,往往突然就发生了。
比如这个8岁的小男孩。他但凡多挪一步,一切就会完全不同。塔罗师曾告诉男孩的母亲,今年她会成为寡妇。母亲同男孩讲这段时捶胸顿足,声泪俱下:“我总得找人倾诉一下,你明白吗?”而男孩从未想过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父亲有一天会死去。他现在成天生活在这种恐惧中。这世上就有这种母亲:她30岁出头,却仍像初中生一般幼稚(冒冒失失,有些健忘,变化无常得令人绝望),老早就把塔罗师的话抛诸脑后了。而显然,这句话对小男孩则产生了完全不同的影响。他并未将塔罗师的话告诉别人,只是用自己的想象力默默消化这件事,并会接连不断地做噩梦。有时,父亲要死这件事会令他好几天惶惶不安;有时,这个想法会神奇地一连消失好几个星期,但当它重新回来时,则强大了百倍,几乎使男孩晕倒。
等这魔鬼又钻进他脑袋时,他开始进行各种各样的驱邪仪式,并开始相信,如果他父亲死了,这将是他的错。
他告诉自己,如果今天没有踩到地砖缝,爸爸就不会死。嗯,经过面包店之后踩到的才算。
一路上,男孩几乎不敢呼吸,从家到音乐学校的路那么长。他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会成功的,但是他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或借口放弃。穿过一条街、两条街,大马路就在眼前,但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焦虑感。似乎越接近终点,就越接近灾难。他一边走着,一边死死盯着人行道,他的单簧管盒在他怀里摇摇晃晃。男孩开始出汗。距离音乐学校还有200米。他继续朝前走着,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出于某种预感吧,他突然抬起了头,看到他父亲在马路对面。这条街边有个脚手架,迫使行人不得不从一个木头搭的天桥绕行。桥身很窄。父亲探着身子,一个大步踩了上去。这一脚踏出去,看起来非常坚决。男孩有些惊讶,他很少看到父亲来得这么早。
接下来,男孩看到的东西将像慢放的录影带一样刻在他的脑子里。
显然,他不该走神的,等他回神过来时,他愣住了: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脚踩在了地砖缝上……
所以他父亲将会死去,这是天意。
意料之中的事件总是以意料之外的速度发生。
比如小男孩身后几米之外的这个女生,一名经济系的学生,长得不算好看,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若被问起原因,她只是说“就是没遇到合适的机会”,当然事实比这更复杂,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是5月,女生满23岁,在约瑟夫·梅兰街拐角,一个男人说想要她。这男人约她出来,就是为了告诉她:他想要她。她答应与否,接下来的剧情都将走向不同的方向。我指的当然不只是她失去自己的第一次——毕竟这对周围环境几乎没什么影响,况且她会拒绝。然后男人会说,他理解的(你懂的)。她的目光跟随着他离开的背影,她开始后悔,想叫住他……
太晚了。
巨大的爆炸像地震一样震动了整个街区,连百米之外都能感受到。
一秒钟内,小男孩看见自己父亲的身体像被一只大手无情击中了胸口,飞了起来。女生还没来得及叫出口,她那个未来男朋友的身体已飞到空中,脑袋则已经穿过“维多利亚的秘密”的橱窗。
约瑟夫·梅兰街上服装店、鞋店、餐厅、干洗店、药店等应有尽有。这是一条很繁华的商业街,甚至是这片区最繁华的,如果要找更繁华的,就还得走到帕德勒大街的十字路口去。现在是5月20日下午5点,夏日般的柔和暖阳已经持续了好几天,有些令人误以为现在是7月,甚至想在露天咖啡店上喝杯小酒。街上人满为患,这是一场灾难,显然也是一种不公。
而这世界何时有过公正呢?
被冲翻到地面的人们,用双臂护住自己。一个穿印花裙子的女人,她的头被狠狠撞在过道的木头栏杆上,裙子也被掀翻。马路另一头,一个正从电动车上下来的男人,被一个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横梁截成了两半。他头上仍戴着头盔,但这也无法救他的命。
随爆炸声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金属噪声。巨大的脚手架微微弹跳起来,像是沉思了一会儿,才在爆炸巨声之后轰然倒塌。马路对面,穿着白色高跟长靴的年轻女人,抬头看见一些管子像烟花一样在天空中分散开来,然后又在她面前以缓慢而又势不可挡的速度坠落。
爆炸摧毁了橱窗、车辆,还有人们脑子里的所有想法。在这漫长的分秒之中,人们的脑子像被吹熄的蜡烛一样,无法进行任何思考。即使是平时的杂声也被抹平,在这片灾难之地上只剩下一片恐慌的、颤抖的宁静,仿佛整个城市的人都被杀光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人们才反应过来。街道上,没被炸飞的窗户谨慎地微开,露出几张充满疑虑的面孔。
地面上,幸存者们站了起来,不解地看着城市的这片新风貌。
一个被战争摧残的城市。
商店橱窗全都不见了,脚手架后面的两面墙也轰塌了,地上缓缓飘落着的墙灰,仿佛脏兮兮的雪。最壮观的当然还要数那一垛占领了马路的金属条和胶合板,毕竟这个脚手架曾经有四层之高。脚手架垂直散落,盖在两辆停在路边的车上。绑在横梁上的管子像朋克发型一样,朝天空竖起。
在那些碎石、玻璃碴儿和沥青块之下,有多少尸体呢?这很难说。
我们能看到的是横陈的几具尸体,四处都是土、沙、石膏灰,以及一些惊人的景象,比如一件挂有蓝色装饰上衣的衣架,正挂在“禁止通行”的标志上。被摧毁的房子瓦砾上,时不时可以看到摇篮、玩偶、结婚时戴的小皇冠,就像我们会在地震后看到的那种场景。这些小物件仿佛是上帝精心放置在这里的,用嘲讽的方式展示着它的力量。
男孩亲眼看着父亲的身体完成了一个奇怪的曲线。木桥上的爆炸将他掀到一辆小卡车的车头。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正准备和儿子玩一会儿多米诺骨牌。只是他的眼神空洞,脸上流着血,他左右摇动着脑袋,像是在放松颈椎。
男孩也被爆炸震飞,但一道双开门拦住了他的抛物线。他现在倒在这道双开门前,一侧脸颊着地,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他始终握着单簧管盒,但盒子已被打开,里面的单簧管已经不见了,再也找不着了。
汽笛声如轰雷响彻天际。
人们不再困惑,取而代之的是抢救、骚动、怜悯,还能动的人立刻跑向横躺的尸体。
有些人艰难地站了起来,然后又筋疲力尽地跪摔下去。
在一片震惊的沉默之后,是一阵越来越大的喧闹声,混合着哭喊、警笛和号令。
渐渐,哭喊声被汽车喇叭的合奏声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