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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战斗-电子书下载

历史传记 2022年7月1日

简介

16世纪,意大利弗留利地区盛行着一种奇特的夜间活动,传说生而有胎膜的农民在某些夜晚陷入沉睡时,其灵魂会“飞往”田野里与巫师“战斗”,以保护庄稼收成。
这些男男女女,名为“本南丹蒂”,字面意思即“慈善的行者”。本南丹蒂是些什么人呢?一方面他们宣称自己反对女巫、男巫和 他们邪恶的阴谋,治愈了一些因巫师的加害而受伤的人;另一方面,和他们的假想敌一样,他们骑着兔子、猫或别的动物参加神秘的夜间聚会。然而,他们保卫自己的劳动果实、祈求丰收的仪式却被教会斥为异端巫术
历史学家金茨堡依据宗教法庭审判档案,着眼于审判官和被审问者之间的互动,不仅生动描述了这些农民如何在教会权威的压力之下,对自我身份产生混淆,进而把自己归为巫师的过程,还复原了这一时期民间文化和农民的心理世界。
“在这部书中我研究了16世纪末到17世纪上半叶之间弗留利人的宗教态度,从广义上说,是一个农民社群的心理状态,但是从一个十分狭隘的观点来看,这一民间信仰核心的历史,由于特殊势力的作用,逐渐被等同于巫术。”
——卡洛·金茨堡

作者介绍

卡洛·金茨堡(Carlo Ginzburg)
1939年生于意大利都灵,享誉国际学术界的意大利历史学家,微观史学派的代表学者,曾获有“欧洲诺贝尔奖”之誉的巴赞奖。先后任教于博洛尼亚大学、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和比萨高等师范学校等。
研究兴趣从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到近代早期欧洲,著作涉及社会史、文化史和思想史等领域,高度体现了资料的原始性和方法的原创性。代表作有《夜间的战斗:16、17世纪的巫术和农业崇拜》《奶酪与蛆虫:一个16世纪磨坊主的宇宙》等。

部分摘录:
1575年3月21日,一个证人来到弗留利奇维达莱城(Cividale)的圣方济各修道院(monastery of San Francesco),找教区副主教雅各布·马拉科阁下和阿奎莱亚(Aquileia)、康科迪亚(Concordia)两主教辖区审判官和圣方济各会修士朱利奥·德阿西西。此人是奇维达莱城附近布雷扎诺村(Brazzano)的神父巴尔托洛梅奥·斯加巴里扎,他报告了一周前发生在他们村里的一件怪事。[1]这事他是从一个布雷扎诺磨坊主那儿听来的,此人名叫彼得罗·罗塔罗,他儿子得了一场怪病快要死了。彼得罗·罗塔罗打听到邻村亚斯科(Iassico)有个叫保罗·加斯帕鲁托的人,能替人驱邪,还常说自己“夜里和巫师、小妖魔一起四处游荡”。[2]这件事引起了斯加巴里扎神父的好奇,于是他找来了这个人。加斯帕鲁托承认他曾对那孩子的父亲说了这样的话:“这个小男孩被巫师们施了魔法,但在他着魔时,‘流浪者们’就在那附近,他们从巫师手中夺回孩子,要不是这样,孩子早就死了。”接着,他又给孩子的父母一道治病的秘密符咒。斯加巴里扎的问话步步紧逼,加斯帕鲁托只好又说了一些:“在四季斋期的星期四,他们被迫和这些巫师一起去许多地方,例如科尔蒙斯(Cormons)、亚斯科的教堂前,甚至是维罗纳(Verona)周围的乡村。”在那儿,“他们嬉闹打斗,骑着各种各样的动物跳舞,互相之间无所不做;另外……女人们用高粱秆鞭打与她们在一起的男人们,而男人们只有茴香束”。[3]
虔诚的斯加巴里扎神父对这些奇异的故事感到不安,于是马上赶到奇维达莱去请教审判官和主教。碰巧在那儿,他又遇见了加斯帕鲁托。于是,神父就把他叫上,一同到圣方济各修道院来。在审判官面前,加斯帕鲁托很快确认了他的言论,接着又提供了神秘的夜间聚会中的一些细节:“女巫、男巫和流浪者又热又累地从聚会上返回,碰巧从人家的屋子前经过时,如果在桶里发现清澈、干净的水,就会去喝个痛快,如果没有,他们就到酒窖里去打翻所有的酒”——加斯帕鲁托的话提醒斯加巴里扎,每个人都必须在屋里准备现成的清水。但是由于神父不相信他的话,于是加斯帕鲁托试图让神父、审判官和他一起参加一次神秘的聚会(复活节之前将会举行两次聚会),而且“一经承诺,到那时就必须去”。他说还有其他人参加在布雷扎诺、亚斯科、科尔蒙斯、戈里齐亚(Gorizia)和奇维达莱的聚会,但他们的名字不能透露,因为“由于他说出了这些事,已被女巫痛打了”。尽管斯加巴里扎十分困惑,但他还是努力从加斯帕鲁托的故事里寻出意义,他得出结论,认为现实存在,或表面看起来存在像加斯帕鲁托这样的巫师,“他们是行善的一类,叫做‘流浪者’,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叫‘本南丹蒂’……他们制止邪恶”,而另一些巫师“专门作恶”。[4]
几天过去了。4月7日那天,布雷扎诺的这名神父又来到宗教法庭,禀报了他在复活节后的星期一到亚斯科去做弥撒并偶遇加斯帕鲁托的情形。弥撒完毕,神父按照惯例参加为向他表示敬意而准备的丰盛晚餐。“在餐桌上”,斯加巴里扎说,“我说到这个季节的适宜之事,即谨防原罪,追求美好圣洁的事业”,加斯帕鲁托那个家伙以代表身份正好在场(他一定十分富裕,其他文献可能会提到他的仆人[5]),他打断神父的话,描述前一天夜晚一群平常人的“事迹”:“他们划着船乘风破浪……在因得里河(Iudri)[6]上航行,狂风大作,不久波涛汹涌,有个人害怕极了,一直躲在别人的后面……他们在邻近乡村进行马上枪术比赛,并忙于日常消遣活动,一刻也不闲着。”这话极大地唤起了神父的好奇心,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我让他和我一起回去,好好待他,以便尽可能地让他说出更多的细节。”但这无济于事。[7]
尽管想从保罗·加斯帕鲁托本人那儿证实斯加巴里扎禀告的内容仍属枉然,但是病孩子的父亲彼得罗·罗塔罗却能证实这些。当时,罗塔罗怀疑儿子中了邪,就去求保罗帮忙。因为众所周知,保罗“是一名与巫师们一道四处游荡的本南丹蒂”[8]。加斯帕鲁托曾经详细地和他谈论过夜间的聚会[9]:
他们有时到这个村子去,有时到那个农庄去,可能去格拉迪斯卡(Gradisca),甚至去维罗纳那么远的地方。他们互相之间打斗嬉戏,另外……作恶的女巫和男巫携带并使用地里摘的高粱秆,男女本南丹蒂则使用茴香秆;他们时常出现,但总是在星期四……要举行盛大活动时,他们就会找一个最大的农场,用几天时间来准备;女巫和男巫出门做坏事时,一定会被本南丹蒂追打,本南丹蒂阻止他们作恶,不让他们进别人的屋子,因为如果他们在桶里找不到清水,便会到酒窖里去,往酒桶里扔垃圾,糟蹋美酒。
在法官的追问下,罗塔罗又补充了一些有关加斯帕鲁托所说的他去参加这类聚会的方式,就是那些我们后面将要看到的,灵魂出窍,骑着野兔或猫出游等。罗塔罗还听说,甚至在奇维达莱城也有这么一个巫师,那人名叫巴蒂斯塔·莫杜克,是个公众传令员。此人在广场上和朋友谈话的时候,宣称自己是一名本南丹蒂,时常在夜间出没,“特别是在星期四”。照他所说,奇维达莱的一个贵族特罗亚诺·德·阿蒂米斯可以做证。特罗亚诺被传上法庭,他说,他在和内弟于广场聊天时得知,“巫师中有些人就在布雷扎诺,甚至有一个在奇维达莱,就离咱们这里不远”。那时他注意到巴蒂斯塔·莫杜克就在附近,于是便问道[10]:
“那么你是其中的一个巫师吗?”他告诉我他是个本南丹蒂,特别是在星期四的夜里,他和其他人一起出动,他们在某个地方聚会,举行婚礼,唱唱跳跳,吃吃喝喝;在回家的路上,那些搞恶作剧的家伙就闯进人家的酒窖喝酒,然后往酒桶里撒尿。如果本南丹蒂不上前阻止的话,酒就会洒得到处都是。他又对我讲了些类似的事情,但我并不相信,所以没有再问下去。
教区代理主教马拉科和审判官朱利奥·德阿西西必定赞同奇维达莱这名贵族轻蔑的结论:这只是个夸张的故事,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事实上,听取了这番证言之后,因加斯帕鲁托的揭发所展开的审讯就已经停止。正如我们将看到的,在五年以后审讯会由另一名审判官主持,重新开庭。
2 也许证据既模糊又间接,但它丝毫不影响我们确信,在16世纪下半叶,奇维达莱及其周边地区确实存在一种复杂的信仰(不限于个人的、私下的范围)。这种信仰没有其他的记载,而且奇怪地与众所周知的传统相混杂。在星期四夜晚集结的女巫和男巫沉溺于开舞会、做游戏、办婚礼、开宴会,让人立即联想起半夜拜鬼仪式的画面;而经由鬼神论者详细描述、整理的半夜拜鬼仪式,则至少从15世纪中叶就开始遭到审判官的谴责非难。[11]但是,本南丹蒂描述的聚会与流行于传统中穷凶极恶的半夜拜鬼仪式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前者没有对魔鬼(实际上没有丝毫证据能证明其存在)效忠宣誓,没有发誓背弃对上帝的信仰,没有践踏十字架,也没有玷污圣礼。[12]这种聚会的实质是一种含糊的仪式:女巫和男巫手拿高粱秆与手持茴香秆的本南丹蒂比武作战。
本南丹蒂是些什么人呢?一方面他们宣称自己反对女巫、男巫和他们邪恶的阴谋,治愈了一些因巫师的加害而受伤的人;另一方面,和他们的假想敌一样,他们骑着兔子、猫或别的动物参加神秘的夜间聚会(对此他们在挨打的剧痛中不置一词)。这个模糊性甚至反映在语言上:男巫、女巫(作恶的男女)与男女本南丹蒂的概念之间存在深层的差异,甚至是完全敌对的,这种差别在一般层面上似乎让人难以把握。因而,像斯加巴里扎这样的乡村教区神父(颇有意义的是,他最早粗略地翻译出“流浪者”这个在他看来奇怪的词,当然这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叫“本南丹蒂”)和磨坊主彼得罗·罗塔罗用“本南丹蒂——巫师”来称呼他们,其中,“本南丹蒂”这一形容词只有在和已有确定概念的名词“巫师”相联系时才具有意义。斯加巴里扎这样断言:本南丹蒂是巫师,但是是“好的”巫师,他们竭力保护儿童和人们的粮食,使之不受背信弃义的邪恶巫师侵害。因此,从一开始,本南丹蒂就是以一种矛盾的形式出现在我们面前,这种形象今后会深刻地影响他们的存在。
3 五年之后,1580年6月27日,一名新审判官费利切·达·蒙特法尔科修士[13],重新拾起他前任丢下的悬而未决的案子,传两名本南丹蒂中的一个——保罗·加斯帕鲁托上庭。加斯帕鲁托声称并不知道审判官为何要传唤自己,他已供认过,每年也从教区神父那儿领圣餐;他从未听说在亚斯科“有过着邪恶生活的路德教徒”。[14]费利切问他是否知道有人是巫师或是本南丹蒂时,加斯帕鲁托给出了否定答案。他突然发出一阵大笑:“不,神父,我真不知道……我不是本南丹蒂,那不是我的名称。”审判官接着又用问话发起进攻:“你曾试图治好彼得罗·罗塔罗的儿子,是吗?”“罗塔罗来找过我,”加斯帕鲁托答道,“但我对他说,我对此一无所知,没办法帮他。”“你曾对上一任审判官和亚斯科的教区神父谈到过本南丹蒂,有这回事吗?”开始加斯帕鲁托否认了这一点,后来他又很高兴地承认自己梦见与巫师作战。但面对审判官用无休止的问题提醒他五年前的谈话细节,他发出一阵阵的笑声,不断地作否认的答复。修士最后问他:“你为什么这样笑?”这时加斯帕鲁托的回答出人意料:“因为您问的都是些不言自明的事,它们与上帝的意旨相违背。”[15]审判官更困惑了,追问道:“问这些事怎么是违背上帝的意旨呢?”这个本南丹蒂这才意识到他说得太多了,他回答道:“因为您问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他继续否认五年前的一切,但审判官继续提问:他是否谈到过夜间与巫师的战斗,他是否邀请了斯加巴里扎和审判官参加这样的聚会?加斯帕鲁托闭上眼睛,固执地坚持说他已记不起这些了。费利切让加斯帕鲁托回忆其五年前的描述,巫师和本南丹蒂作战之后精疲力竭地返回,当他们在房子里找不到水时怎么进入酒窖,“往酒桶里撒尿并糟蹋美酒”。加斯帕鲁托听完后嘲讽地大笑起来,大声喊道:“哦,我的天!”但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打破沉默,费利切修士承诺,如果他说出实情就会得到宽恕,可这仍是徒劳。审讯到此为止,加斯帕鲁托被投进了监狱。
4 同一天,另一个本南丹蒂、绰号“甘巴·索库拉”的公共传令员巴蒂斯塔·莫杜克也受到了审讯。他在特雷维尼亚诺(Trevignano)出生,但之后三十年在奇维达莱生活。他同样声称自己已经忏悔,并且定时领圣餐,还说自己并不认识任何异教徒。但当他被问到巫师和本南丹蒂时,他平静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是否存在巫师;但对于本南丹蒂,除了我自己,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16]费利切接着问:“本南丹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呢?”但莫杜克似乎对自己草率的回答感到后悔,试图把他的话解释为一个玩笑:“我所说的本南丹蒂是指那些付给我丰厚报酬、我能欣然前往拜访的人。”尽管如此,他最后还是承认了他曾告诉过一些人他是一名本南丹蒂的事,他补充说:“我不能供出别人,因为我不愿违背神的意旨。”(在这里我们应该注意的是,没有迹象表明莫杜克和加斯帕鲁托互相认识,或者曾见过面。)莫杜克毫不犹豫地谈论他自己:
我是一名本南丹蒂,因为我一年中有四次在四季斋期里和别人在夜晚并肩作战,我的灵魂以隐形的方式游走,躯壳留在床上;我们为基督服务、四处奔走,而巫师是为恶魔服务的;我们拿着茴香束,他们手持高粱秆,双方相互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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