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未来的序曲 : 二十一世纪科幻小说杰作选》是新世纪短篇科幻的最权威选集,本书由目前英语科幻界最具声望的两位编辑戴维·G.哈特威尔和帕特里克·尼尔森·海登编选,以“一人一篇代表作”的方式,汇集了在新世纪初大放异彩的34位科幻小说创作界的新星。
入选作者中有十余位曾赢得星云奖、雨果奖、约翰·坎贝尔纪念奖、西奥多·斯特金纪念奖等国际顶级科幻文学奖项,其中刘宇昆、保罗·巴奇加卢皮、彼得·瓦茨、约翰·斯卡尔齐等更是在国内外获得超高人气。
本书收录的作者有: 刘宇昆 美籍华裔科幻作家。2012年凭短篇小说《手中纸,心头爱》同时摘得雨果奖、星云奖、世界奇幻奖三大奖项。刘宇昆还承担了《三体》系列第一部和第三部的英文翻译工作,在国内获得超高人气。
保罗·巴奇加卢皮 美国科幻作家。巴奇加卢皮曾在中国学习生活,其作品常具有浓厚的东方背景。2009年的长篇处女作《发条女孩》荣获星云奖、雨果奖等诸多幻想文学大奖,他也一跃成为美国最耀眼的科幻作家之一。
约翰·斯卡尔齐 美国科幻作家,曾任美国科幻奇幻作家协会主席。2006年获得约翰·W. 坎贝尔奖最佳新人奖,随后的作品无一例外地登上各大畅销书榜。2013年的《星际迷航:红衫》获得了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
彼得·沃茨 加拿大科幻作家,海洋哺乳动物学家。由于其过硬的科学背景,瓦茨成为新世纪硬科幻的代表人物。2007年的长篇小说《盲视》入围雨果奖、轨迹奖;本书中收录的《岛》则在2010年荣获雨果奖最佳短中篇奖。
科利·多克托罗 加拿大科幻作家,记者,技术激进主义者。多克托罗支持知识共享协议,他的所有作品几乎都可以在网络上免费下载阅读,包括赢得了2009年普罗米修斯奖和约翰·坎贝尔纪念奖的畅销长篇小说《小兄弟》。
Steam平台游戏脚本特德·科斯马斯卡/《Nature》杂志编辑奥利弗·莫顿/奇幻名家乔·沃顿/芬兰科幻鬼才汉努·拉亚涅米/《神秘博士》最强编剧保罗·康奈尔
作者介绍
戴维·G.哈特威尔 美国资深科幻编辑,从业四十余年,主编了无数科幻选集,曾3次摘得雨果奖最佳编辑奖,是菲利普·迪克奖的负责人之一。
帕特里克·尼尔森·海登 美国资深科幻编辑,评论家、出版人,吉他手。他在数个科幻写作班授课,也曾3次摘得雨果奖最佳编辑奖。
部分摘录:
查尔斯·斯特罗斯
查尔斯·斯特罗斯出生在利兹,成年后大部分时间生活在苏格兰的爱丁堡。这是一个现代科幻作家云集的城市——伊恩·M.班克斯、肯·麦克劳德、汉努·拉亚涅米都来自这里。他们的作品针对人类和技术圈面临的挑战,提出了众多犀利的原创观点。斯特罗斯早在1985年就发表了第一篇小说作品,这使得他明显有别于本书中登场的21世纪科幻作家群。2001年发表在《阿西莫夫科幻杂志》上的《龙虾》终于为他赢得了声誉,这个短篇之后成了他2005年长篇小说《渐速音》的开篇。科幻百科全书如此评价:“在科幻小说中描绘奇点对人类生活冲击的最有力尝试。”当时斯特罗斯已经是一个极具影响力的博客作者,这个写作习惯延续至今。近十年间,他成了现代科幻小说领域的核心人物之一,两次获得雨果奖的短篇小说奖,是整整一代饱受黑客文化熏陶的年轻人最喜欢的科幻作家之一。
2003年的《无赖殖场》将故事背景设置在近未来,在其他科技和经济革命偃旗息鼓之后,生化科技推动之下的社会革命仍在继续。这篇作品充分展现了斯特罗斯的才华:奇诡辛辣的叙事声音、层出不穷的科技创意、对刚刚浮出水面的社会发展新趋势的敏锐直觉。自不必说,作品还遵从了科幻的一项伟大传统:将文字隐喻变成现实,赋予“集体农场”这个概念以全新的含义。
这是三月一个晴朗、清冷的早晨,一抹薄薄的轻云扫过东南方向的天空,飘向初升的太阳。乔坐在驾驶座上,身体微微打颤,他转动了发动手柄。这是一辆陈旧的前卸式拖拉机,他常开着它清理牲口棚。和驾驶它的主人一样,这辆古老的梅西·弗格森农用机也有过焕然一新的好光景,但它经历的坎坷更多,不只从乔一个人手里领受过折腾。柴油发动机咔哒直响,吐出一连串蓝色浓烟,像犯了胃病一样叫唤个不停。乔的脑子和头顶的天空一样空白,他把拖拉机推上档,抬起前铲斗,开始转向牲口棚敞开的门——正好看到一个巡游殖场从大路上晃荡了过来。
“浑蛋。”乔骂了一声。拖拉机的发动机发出一阵不祥的震颤声,熄火了。他瞪大眼睛,又看了一眼,从拖拉机上爬了下来,向农场大屋的厨房门口蹒跚走去。“玛蒂!”他大喊,忘了别在运动衫下摆上的那个对讲机。“玛蒂!来了一个殖场!”
“乔?是你吗?你在哪儿?”她的声音从屋子深处传来,很模糊。
“你在哪儿?”他吼了回去。
“我在卫生间。”
“浑蛋,”他又骂了一声,“难不成这个殖场,就是我们上个月碰到的那个……”
马桶哗哗的冲水声打断了他的忧虑。紧接着,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玛蒂冲进了厨房。“它在哪儿?”她问。
“在外头,沿着车道走四分之一英里。”
“好的,”玛蒂头发蓬乱,眼中冒着怒火——殖场居然敢打断她的晨间排毒。她抓起一件厚厚的绿外套,披在衬衫外面。“橱柜打开了吗?”
“我在想,你可能想和它先谈谈。”
“没错,我正要和它谈谈,要是它以前在埃德加池塘边的小树林里也蹲伏过,我正有事儿要好好和它谈谈呢。”
面对玛蒂的盛怒,乔摇了摇头,去后屋开橱柜的锁。
“你拿上猎枪,让它离我们的地盘远点,”她冲着他的背影大喊,“我一会儿就出来。”
乔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把十二毫米口径的霰弹猎枪和一个预装好的弹匣。枪的电量指示灯闪烁个不停,但它看上去应该充满了电。他把枪挂在肩上,仔细锁上橱柜,返回院子,打算去吓走那个不速之客。
殖场蹲在“阿米塔奇尽头”农庄外的路中间,嗡嗡作响,还自顾自地发出咔嗒声。乔站在木门后,肩上挎着枪,警惕地盯着它。这个殖场中等个头,可能包含有六个人的器官——一个可怕的聚合体。它已深深陷入了殖场神游状态,不再能和聚合体之外的人清晰交谈。在它漆黑的、皮革般的皮肤下,乔能看出内部结构的些许端倪,黏糊糊的细胞宏聚合组织不安地扭动。它虽然尚未成熟,但个头已经有一辆古董重型坦克那么大了。它简直就是一头雷龙,把路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它闻起来一股酵母和汽油的味儿。
乔心神不宁,感觉它正盯着自己看。“真他妈糟糕,我可没有时间搞这个。”他嘟哝了一句。乱糟糟聚集在北边围场的那一小群克隆蜘蛛牛正等着入住,可牲口棚里的牛粪仍然有齐膝深。他哆哆嗦嗦地在这儿待着,等玛蒂来把事情解决掉,而拖拉机的驾驶座还没捂暖和。牛群不大,可正好把他的田地和劳力全占满了。棚里的大型生化装配机组装起哺乳牲口来,那速度可真够快,而他根本来不及把牲口喂大,然后诚实地贴上“人工喂养/非营养槽培育”的标签卖掉。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冲那个嗡嗡轻响的殖场嚷道。
“脑子,献给圣婴耶稣的新鲜脑子。”殖场用柔和的女低音吟唱道,把乔吓得毛骨悚然。“买下我的脑子!”半打花椰菜般的东西从殖场的背上猥琐地冒了出来,又羞怯地缩了回去。
“这儿不需要什么脑子,”乔固执地说,他紧紧抓着枪柄,手指都泛白了,“也不需要你这种东西在这儿瞎转悠。快滚。”
“我是很棒的九条腿的半自动机器!”殖场吟唱道,“我正在赶去木星的路上,为了爱执行一项任务!你为什么不买下我的脑子呢?”三只长在眼柄上的好奇的眼睛从它前端的斜面上杵了出来。
“啊……”玛蒂的到来,省却了乔变着法儿多说几次“滚开”。二十年前在美索不达米亚执行一次短期维和任务之后,她把那身老战斗服顺回了家。她保持住了身材,好让自己能挤进战斗服。她走过来时,战斗服左膝发出不祥的吱嘎声。尽管不常动用,但它仍然运作良好,能胜任其主要任务——吓退入侵者。
“你,”她抬起一条半透明的胳膊,瞄准殖场,“离我的土地远点。赶紧的。”
乔也作势抬起霰弹猎枪,拨到全自动档位。玛蒂的战斗服肩上有武器,不需要猎枪来火力支援,但他壮壮声势也好。
殖场嘟哝道:“你们为什么不爱我?”它的腔调很哀怨。
“离我的土地远点。”玛蒂加重语气,声调如此高昂,乔禁不住皱了皱眉。“十秒钟!九,八……”她胳膊上弹射出一环环微弱的光圈,好久没用了,高斯枪蓄能时嗡嗡直响。
“这就走!这就走!”殖场稍稍抬起身,往后退去,“真无法理解。我只是想给你们自由,去探索宇宙。居然没有人买我的新鲜果实和脑子。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们等待着,直到殖场退回小山顶上的转弯处。玛蒂先松懈了下来,光圈退回战斗服的胳膊里,随着能量减弱,晶莹飘逸的半透明战斗服褪成了单调的淡褐色。乔扣上猎枪的保险。“杂种。”他骂了一句。
“操他妈的。”玛蒂看上去挺憔悴,“这一只胆挺大。”
乔注意到她的脸苍白憔悴,拳头捏得紧紧的。她哆嗦了,乔意识到这一点,毫不惊讶。今天她肯定又要度过一个噩梦不断的糟糕夜晚了。
“缺一道篱笆。”去年他们断断续续讨论过,要用电网把供暖总站到小甲烷工厂的地块都围起来。
“这一次也许该来真的了,也许。”未做警告就给路过的人上电刑,玛蒂不太喜欢这个主意,但面临泛滥成灾的无赖殖场,她会改主意的。“帮我脱掉,我得去做早饭了。”她说。
“我得去清扫牲口棚。”乔抗议。
“这活儿不急,早饭要紧,”玛蒂颤巍巍地说,“我需要你。”
“好吧。”乔点点头。她看上去糟透了。离她上一回致命崩溃已经好几年了,但是当玛蒂说“我需要你”时,乔不去搭理她可不太明智。万一她再次崩溃,把她的备份转载进新身体,他会在生化实验室忙得一塌糊涂,忙到累断腰。他扶着她的胳膊,向后门廊走去。快走到时,他停了下来。
“怎么了?”玛蒂问。
“好一会儿没看到鲍伯了,”他慢慢说道,“牛挤完奶之后,我让它去把牛群赶进北边的围场。你看会不会……?”
“我们可以在控制室查看一下,”她疲惫地说,“你真的很担心吗?”
“那个东西还在周围晃悠呢。你怎么看?”
“鲍伯是一条很棒的工作犬,”玛蒂不太确信地说,“殖场伤不了它。它不会有事的,你可以呼叫一下。”
* * *
乔帮她脱下战斗服,玛蒂花了好一会儿才镇静下来。这间破旧大屋他们已经占了二十年,做了很多改造,厨房铺着石头地砖,温暖、简朴。他们开始吃早饭:自己养的母鸡下的蛋、自己做的奶酪、山谷另一边的嬉皮士社区出产的黑麦吐司面包。唯一从山谷外购买的东西是咖啡,咖啡豆子采自一条强壮的转基因茎条,长起来像年轻人的络腮胡子一样,爬满整个坎伯兰山顶。他们之间话很少:乔本来就话很少;而玛蒂,此时没有她想讨论的话题。安静抑制了她心中的魔鬼。他们相识那么多年,即使两人之间没有话要说,也可以安静相伴。铸铁炉对面窗台上的无线电关着,挂在冰箱旁墙上的电视也关着。早饭是一天中的安静时光。
“狗没有回话。”乔看着杯底的咖啡渣,说了一句。
“它是条好狗。”玛蒂犹犹豫豫地瞥了一眼院子大门,“你担心它会离家出走去木星?”
“它刚才和我一起在棚里。”乔端起盘子,放进水池,打开热水冲洗盘子,“清理完走道,我让它把牛群赶去围场,我好清扫牲口棚。”
他抬头瞥向窗外,一脸担忧。梅西·弗格森拖拉机正好停在敞开的牲口棚门口,仿佛抵挡一个臭气熏天的敌人,把堆积如山的牛粪、稻草、青贮饲料挡在里面,这些是一整个寒冷冬天的遗物。
玛蒂轻轻把他推到一旁,从窗台的充电器上拿起一个对讲机,对讲机哔哔咯咯直响。“鲍伯,进屋来,完毕。”她皱了皱眉,“估计它又把头戴装置给弄掉了。”
乔把盘子放在架上晾干。“我得去铲粪堆。你要去找它吗?”
“我去吧。”玛蒂皱了皱眉,等她找到鲍伯,准有一顿数落。可鲍伯不会在意的,它会抖抖身体,像鸭子甩掉背上的水珠一样,把数落的话甩在地上。“先看一下摄像头。”她狠狠一拍,破旧的电视机活了过来,屏幕上呈现分成一格格的模糊画面,菜园、庭院、牲口棚、北围场、东围场、大田、杂树林。“唔。”
她还在摆弄农场监控系统,乔走出门,爬上拖拉机的驾驶座,再一次点火。这一回没咳出黑烟。他从牲口棚里铲出粪便,每一铲四分之一吨,堆成三米高的粪堆。他忙个不停,几乎已经把早上那个不速之客抛到了脑后。几乎。
接近中午时,粪堆上围满了嗡嗡叫的苍蝇,发出一股恶臭,但牲口棚总算铲得差不多了,再来一根水枪、一把扫帚,就能清理干净了。乔正打算把粪堆运到埋在房子远端的发酵仓里,就看到玛蒂走了过来,边走边摇头。他知道准又出了什么事儿。
“鲍伯呢?”他满怀期待地问。
“鲍伯挺好,我让它背着猎枪守护羊群。”她的表情有点奇怪,“但是那个殖场……”
“在哪儿?”他问道,紧跟在她身后。
“蹲在溪水下游的树丛里,”她说得很干脆,“就在咱们的栅栏外面。”
“那就是说它没翻进来。”
“它已经扎下了根!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乔非常迷惑,脸都皱了起来,“噢。”
“没错。”她扭头望向外屋,外屋建在大屋和小农场低洼处的小树林之间。要是目光能够杀人,那个入侵者早就死了一千次了。“它准备夏眠了,乔。它准备在我们的地块上成长了。你还记得吗,它说等它一长成,它要去哪儿?木星!”
“浑蛋。”乔虚弱地骂了一句,他开始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了,“对付它我们得先下手。”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玛蒂来了一句,但乔已经向门外走去。她看着他穿过院子,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被困在这儿?”她问自己,但烹饪机没有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