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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物质起源·关于人类与太空的奥秘(套装共11册)-电子书下载

人文社科 2022年7月15日

简介

本套装包括:《基因传》《诗意的宇宙:蔷薇、时空与21世纪物理学》《进化的故事》《宇宙侦探事务所》《物质是什么》《太空旅行指南》《是我想多了吗》《认识身体》《认识身体 2》《群星都是你们的世界:在宇宙中寻找外星生命》《极简天文学》。

部分摘录:
2012年冬季,我从德里起身前往加尔各答去探望堂兄莫尼(Moni)。在这次旅途中,父亲既是向导也是旅伴,可是我看到他始终一副愁眉不展且郁郁寡欢的样子,仿佛内心被痛苦笼罩。父亲共有兄弟五人,他在家中排行老小,而莫尼是大哥的儿子,也是父亲的第一个侄子。2004年,当时40岁的莫尼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从那以后他就没有离开过精神病医院(父亲将其称为疯人院)。莫尼长期服用各种抗精神病药与镇静剂,因此他每天都需要在护工的照料下洗澡和进食。
父亲始终不肯接受莫尼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诊断。在过去这些年里,他锲而不舍地与那些为莫尼诊治的精神科医生多次交锋,希望能够让他们相信这个诊断是个巨大的错误,或许他只是期待莫尼破碎的心灵可以神奇自愈。父亲曾经两次来到这家位于加尔各答的精神病医院探视,其中有一次并未提前通知院方,他渴望看到一个脱胎换骨的莫尼正在铁栅栏门后平静地过着正常生活。
但是我与父亲都明白,他不远千里去探望莫尼不只是出于长辈的关爱。在父亲的家族里,莫尼并非唯一患有精神疾病的成员。父亲的四位兄长中有两位(不包含莫尼的父亲,而是莫尼的两位叔父)均存在不同类型的精神问题。由此看来,精神疾病已经在穆克吉家族中至少延续了两代,父亲之所以不愿接受莫尼患病的事实,至少有部分原因在于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也许某些病灶就像有毒废物一样正潜伏在体内。
1946年,父亲的三哥拉杰什(Rajesh)在加尔各答英年早逝,年仅22岁。按照家人的描述,拉杰什冒着冬雨连续锻炼了两个晚上,后来被凶险的肺炎夺去了生命。其实肺炎只是他所患原发疾病的并发症。拉杰什曾经是五兄弟中的佼佼者,不仅天资聪慧而且仪表堂堂,深受父亲及其他家人的爱戴。
祖父去世的时间比拉杰什要早10年,他于1936年在一场涉及云母矿的争斗中死于非命,只留下祖母独自抚养五个年幼的儿子。虽然拉杰什并非家中长子,但是他义无反顾地担当起父亲的角色。当时他只是个12岁的男孩,可是表现得却像22岁的人一样成熟:艰苦的生活造就了坚强的意志,他已经摆脱了少不更事的彷徨,表现出成年人的成熟稳重。
根据父亲回忆,从1946年夏季开始,拉杰什的行为开始出现异常,仿佛他脑子里的某根电线发生了短路。拉杰什性格中最明显的变化是脾气秉性陷入反复无常:喜讯会使他欣喜若狂(只有通过剧烈的体育运动才能让情绪恢复平静状态),而噩耗会让他悲伤欲绝。尽管情绪在一定范围内波动属于正常现象,但是极端的情绪波动就需要引起警惕了。到了那年冬季,拉杰什极端的情绪波动不仅在发作频率上与日俱增,而且严重程度也愈演愈烈。这种阵发性的冲动会转化为愤怒与狂妄,其症状会随着间歇期的缩短而日益严重,当情绪趋于平静后,又会陷入极度的悲伤。拉杰什加入了某个神秘组织,这些成员会在家里举行降神会仪式(一种和死者沟通的方式)并占卜吉凶,拉杰什也会在夜间与朋友们去火葬场打坐冥想。我不知道他是否吸食毒品,而在20世纪40年代,位于加尔各答的唐人街大烟馆里充斥着缅甸鸦片与阿富汗大麻,当时的年轻人认为吸毒可以舒缓紧张的神经。父亲记得三哥就像变了一个人:他时而惊恐万状,时而横冲直撞,其情绪变化犹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某天早上可能突然勃然大怒,但过后又可能表现为欣喜若狂(从字面上解释,欣喜若狂这个词反映了某种无邪的情感,是内心喜悦的自然流露。可是它也明确标明了界限,警示我们要理智把握分寸。欣喜若狂是正常情绪波动的上限,如果出现更加极端的情况,那么就只剩下疯癫与狂躁)。
就在被肺炎击倒的前一周,拉杰什获知自己的考试成绩在学院中名列前茅,于是兴高采烈地跑到外面住了两个晚上,据说是去某个摔跤训练营参加体能训练。然而当他回家后就开始发高烧并出现了幻觉。
几年以后当我在医学院学习时,突然意识到拉杰什很可能正饱受急性躁狂期的折磨。他几近崩溃的精神症状非常符合教科书中描写的躁郁症(双相障碍)。
※※※
1975年,父亲的四哥贾古(Jagu)来到德里与我们共同生活,那时候我正好年满5岁,当时他的精神也处于恍惚迷离的状态。四叔身材修长且瘦骨嶙峋,他蓬乱的头发已经久未修剪,冰冷的眼神多少有些令人生畏,看上去就像是西孟加拉邦版本的摇滚乐明星吉姆·莫里森(Jim Morrison)。贾古从小就是个问题儿童,这与20多岁才发病的拉杰什不同。他拙于社交且性格孤僻,既不能正常工作也无法生活自理,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就是我的祖母。到了1975年,他的认知障碍逐渐加重:开始出现幻视、幻觉与幻听(脑子里总有个声音在指点他该做哪些事)。贾古前后虚构了数十起针对他的阴谋,例如屋外售卖香蕉的小贩正在偷偷记录他的行踪。他常常自言自语,特别痴迷于背诵自编的列车时刻表(乘卡尔卡邮车由西姆拉到豪拉,再从豪拉转乘斯里·贾甘纳许快车到普里)。尽管贾古的精神状态上下波动剧烈,但是他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温柔善良的一面。我曾经失手将家中珍藏的威尼斯花瓶打碎,而贾古连忙让我躲在他的被褥下面,然后才去告诉我的母亲他自己藏着“许多私房钱”,其金额足以赔偿“一千个”花瓶。其实贾古的表现是种病态的精神症状,这种慷慨仗义后面隐藏的是精神失常与虚构情节的事实。
贾古的情况与从未被正式确诊的拉杰什不同。20世纪70年代末期,贾古在德里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但是接诊医生并未提出任何治疗方案。此后贾古就一直住在家里,他终日躲在祖母的房间里深居简出(像许多印度家庭一样,祖母会与我们共同生活)。祖母为了操持这个家已经是呕心沥血,可是她现在被迫要面对更为残酷的现实,在本该颐养天年的时候担当起照顾贾古的重任。差不多在10年之间,祖母与父亲彼此达成了某种默契,即由她来照料贾古的起居、饮食与衣着。当贾古在黑夜中被恐惧和幻想折磨得烦躁不安时,祖母会把他像孩子一样轻轻放倒在床上,并且用她那温暖的手掌抚摸贾古的额头。1985年,祖母溘然长逝,随后贾古突然不辞而别,无论谁去劝说也不肯回来。他在德里加入了某个宗教组织,避世绝俗直到1998年离世。
※※※
父亲与祖母均认为印巴分治是导致贾古和拉杰什精神异常的罪魁祸首,原本国家间的政治悲剧最终演变为个体的精神创伤。他们明白印巴分治不仅是领土的分割,更是人们精神世界的瓦解;萨达特·哈桑·曼塔(Saadat Hasan Manto)是巴基斯坦著名剧作家,他的短篇小说《托巴特辛》(Toba Tek Singh)被公认是反映印巴分治的巅峰之作,书中的男主角是一位徘徊在印巴边境的精神病患者,他每天都在清醒与疯癫的牢笼中挣扎。尽管贾古与拉杰什的表现截然不同,但是祖母坚持认为,席卷东孟加拉到加尔各答的动荡与剧变严重损害了他们的心智。
当拉杰什于1946年抵达加尔各答时,这座城市正在迅速失去理智的控制,人们的精神状态异常躁动,曾经的亲情被抛在脑后,就连相互的包容也已荡然无存。来自东孟加拉的男女老幼源源不断涌入加尔各答,他们已经提前预感到可怕的政治风暴即将来临,逃难的人们挤满了锡尔达车站附近的低矮住宅和廉租公寓。祖母也是众多穷苦百姓中的一员,她在距离火车站不远处的哈亚特汗街租下了一套三居室。虽然每个月的房租只有55卢比,按照目前的汇率计算大约相当于1美元,可是依然让整个家庭背上了沉重的负担。屋子的外面正对着一个垃圾堆,而几间卧室相互重叠在一起就像是打闹中纠缠在一起的小孩儿。所谓的房间非常狭小,只有那些破旧的窗户与屋顶通向外界,这些男孩就是在这里见证了一个新的国家与城市的诞生。暴乱的阴影笼罩了大街小巷。1946年8月,印度教徒与穆斯林之间爆发了严重的流血冲突(史称“加尔各答大屠杀”),5 000人惨死于骚乱,10万人流离失所。
拉杰什在那个夏季目睹了许多惨无人道的暴行。在拉尔巴扎,印度教徒把穆斯林从商店和办公室里拖出来,残忍地将他们当街开膛破肚,随后穆斯林也开始用同样的手段进行报复,他们在拉尔巴扎与哈里森路交界处的鱼市大开杀戒。暴乱平息之后,拉杰什的精神随即崩溃。尽管这座城市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但是却给拉杰什留下了永久的伤痕。大屠杀发生后,他就开始连续不断地出现幻觉和妄想。此后拉杰什的行为变得愈发诡异,晚上去体育馆的次数也明显增多。终于有一天,拉杰什的疾病全面暴发,他出现了躁狂发作的症状,同时体温也变得忽高忽低。
祖母认为,如果拉杰什的躁狂发作与水土不服有关,那么贾古的精神失常就是源自背井离乡。他的前辈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巴里萨尔附近的德尔哥蒂村,而贾古的内心世界多少会眷恋与亲朋好友其乐融融的日子。他本可以像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时而飞奔在田间地头,时而跳进水坑嬉戏玩耍。可是在加尔各答,贾古就像是被连根拔起的植物,在失去自然环境的滋养后成了枯枝败叶。他从学校辍学后总是站在卧室的某扇窗前,眼神茫然地凝视着外面的世界。贾古的逻辑思维开始出现错乱,就连语言交流也变得十分困难。当拉杰什的精神状态已经处于风雨飘摇的边缘时,贾古却默不作声地蜷缩在卧室的角落。拉杰什经常会在夜间四处游荡,而贾古则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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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根据上述经验就可以对精神疾病(拉杰什属于“城市型”,而贾古归于“乡村型”)进行分类,那么这种直观的方法倒是简单明了,但是当莫尼的精神状态也出现异常后,这种主观臆测就站不住脚了。很明显,莫尼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类型。他自幼就生活在加尔各答,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然而令人不解的是,他精神失常的症状与贾古如出一辙。莫尼从青春期开始出现幻视与幻听。他喜欢一个人独处,也会夸大其词虚构事实,表现为定向障碍以及思维混乱,所有这些都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叔父贾古。莫尼十几岁时曾来德里到我家串门。我们本来约好一起去看电影,可他却把自己锁在楼上的浴室里死活不肯出来,就这样僵持了快一个小时,直到奶奶出面他才同意开门。当她在浴室中找到莫尼时,他正蜷缩在角落努力把自己藏起来。
2004年,莫尼曾遭到一群流氓的殴打,据说起因是他在公园里随地小便(他对我说大脑里有个声音命令他“在这里撒尿,就在这里撒尿”)。几周之后,莫尼又犯下了一起令人瞠目的“重罪”,他居然与伤害他的某个流氓的妹妹调情(他再次强调这是大脑里的声音在下命令),而这种行为也成为他失去理性的证据。莫尼的父亲曾经试图干预,但是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就在此时,莫尼再次遭受毒打,导致嘴唇开裂与前额受伤,被紧急送往医院接受治疗。
尽管这种攻击只是流氓恶棍的肆意发泄(根据警方的笔录,这些施暴者后来坚称,他们只是想把“莫尼体内的恶魔驱赶出来”),可是莫尼大脑中发出的病态指令却“络绎不绝”。那年冬季,幻觉与幻听再次导致莫尼的精神崩溃,从此他再也没有离开过精神病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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